回了鳳臺宮遠遠就看到季雪瑤候在外面，我還沒來得及問，季雪瑤已經劈裏啪啦說道：“怎麽回來這麽晚！郎斐都快要死了！”

我一楞，忙道：“不會的，昨天晚上他還好好的。”

“好什麽呀！一早上又是吐血又是昏來昏去的，就差沒嚇死我了！”季雪瑤急的臉色都白了，裙子上也好幾處都染了血跡。

我一時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趕緊下了馬車，跟季雪瑤走了兩步又轉頭對著花子官道：“你送她先回去。”

自從知道花荻的身份，我再也不敢像以前那麽放肆喊她小魚，顧春給郎斐下的蠱毒導致顧春現在已經成了我們所有人心裏的公敵，像季雪瑤這種容易火冒三丈的，我自然不能告訴她於燕就是花荻。

正想著，袖子被人揪了下，我擡頭就見季雪瑤疑惑的看著我，她輕聲道：“小六你怎麽了？我剛才喊了你幾聲你都沒應。”

我笑笑搪塞過去，跟著季雪瑤進了內堂，郎斐正躺在床榻上，他臉色蒼白，長發披散在玉綠色的繡花枕頭上，我看著他一時有些內疚。如果不是我，郎斐也不會這樣。

我正幫他扯被子，郎斐腦袋晃動了兩下，眼皮睜開了。我趕緊道：“你怎麽樣？”

“還好。”郎斐虛弱的笑笑，他眼睛掃一下季雪瑤，輕聲道：“多虧季姑娘照看，方才給季姑娘填麻煩了。”

季雪瑤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她看著我一眨眼眼睛裏的眼淚就能掉出來，我趕緊推了她一把道：“去幫著花子官照看下小魚，她今天也不大好。”

季雪瑤點點頭匆匆出去了，我嘆口氣一回頭卻發現郎斐一直看著我，我倉皇躲開他的視線，垂下頭道：“才回來她就一直嘰嘰喳喳的，差點沒吵死我。你怎麽樣？我今天去見了顧春，他說他是解藥的，不過那個殺千刀要過幾天才能給我。他……”

“小仙……”

我腦子裏一下子斷片了，我楞楞看著郎斐，他輕聲道：“不用擔心我。”

我心裏猛地一沈，他這樣說大概是他自己也有了預感，我就知道我不適合說謊話的。

我才要說話，季雪瑤已經跑了進來，她笑著高聲道：“小魚說今晚大家一塊喝酒，她身子好多了。”

我有點驚訝地看著季雪瑤：“真的？”

“真的。我騙你幹嘛。”

郎斐笑笑：“我今晚也去。”我擔心的看著他，才想攔他，他輕聲道：“邀月零花針的不礙事的，一陣一陣的，我這會也好多了。”

我心裏難受，幸好有個沒心沒肺的季雪瑤，她立刻就去辦了，我在自己的院子裏曬了一天，花荻和郎斐都躺了一整天。傍晚的時候花子官來找我，他穿著一身緋紅色的衣裳，手握一把團扇，等他走近了我才突然想起這把扇子當時他被人擄走我去救他的時候明明就沒了的。

我指指扇子問道：“當時不是沒了麽？”

“後來早就找回來了，只是你一直顧著郎斐，那還記得我的扇子。”花子官這話說的有點陰陽怪氣的。不過說到郎斐我就蔫了，我看著花子官笑笑：“要不是你被人擄走了，我也不會陰差陽錯把郎斐帶回來。”

“還喜歡他？”花子官突然問道，他的口氣淡淡的，但是我能聽得出他很鄭重，我點點頭又搖搖頭。

暮色下看不大清楚花子官的神色，他失笑出聲眉毛擰成一個疙瘩：“這算什麽答案。”

我不由自主放松下來，扯著花子官的袖子靠過去，其實我身上的事情從沒什麽是花子官不知道的。那天突然撞到他我會覺得氣憤，甚至有點失望他捉弄我，但今天曬了一天太陽，突然就釋然了，他不願說，大概是也不願我知道，也許他從沒想過會有顧春這麽一個絆腳石突然出來。

“靠著你真好。”我輕聲道。

“別這個調調說話，怪嚇人的。”花子官嘟囔道，一只手為我打扇，另一只手理了理我頭上的發釵。

我正感動，還沒說話就先聽到了季雪瑤的破鑼嗓子，她沖進來就喊道：：“還膩歪呢，就差你們兩個了！”

我與花子官相視一笑站起來，跟著季雪瑤朝外面走去，也是，車到山前必有路，該樂的時候還是得樂。

季雪瑤撘場子撘的不錯，不知道她從哪兒還喊了一堆人過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在圍著篝火說話吃酒。花荻跟郎斐也在人群裏坐著，我眉一皺，掐一下花子官的胳膊，花子官輕聲道：“他們都好多了，不用擔心。”

我扁著嘴怒道：“我是想說怎麽來了這麽多人？酒水錢怎麽算！”

季雪瑤咂咂嘴一臉嫌棄：“你看你這窮酸樣子，要是我說今晚全是留雁酒，還都是花子官買的，你得心疼死吧。”

……

我看著季雪瑤笑了笑，柔聲道：“我先心疼死你好不好？”說著就朝季雪瑤撲過去，她尖叫一聲跑開了。

又是說姑娘又是唱歌，折騰到大半夜的時候人才零零散散地散了，我害怕花荻和郎斐出事，沒喝多少酒，季雪瑤更是千杯不醉，這會清醒的厲害，非拉著郎斐掰扯自己的手指甲用什麽顏色的鳳仙花染好看。

花荻微微有些醉，我跟花子官對視一眼跟著花荻朝著湖邊走去，鳳臺宮其實修築的比繡春樓還好看，這裏的一景一物像是皇宮別苑。

我跟花子官追上去的時候，花荻正靠在湖上架的橋上，她看見我笑了笑，我趕緊走過去，走近了才發現她的發絲已經全白了，臉上的皺紋也很深，看上去像是有八十多歲。

我心裏一慌，花荻已拉住我的手，她的手有些涼，我沒有掙脫，只是靜靜看著她，她笑笑，一副斂眉的灑脫樣子，她輕聲道：“其實我很羨慕鴛鴦，她能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我的大半輩子都在雁宮裏。”

我趕道：“出了十二樓你想去哪不也可以麽？”

“來不及了。”花荻輕聲道，我心裏一震，我大抵能知道她要今夜聚一下的意思。

她體內的蠱蟲大抵是要死了，而她也要去了。

“我終於贏了他一回。”花荻低聲道。

“誰？”

“不要告訴他我死了，如果他問起就說我去曲寶齋了，不問的話，你不要說。”花荻看著我說道，說完又搖搖頭，無奈道：“你說謊的技術總是不高明，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子官，你替小六記著。”

花子官點點頭，我正想再說話，花荻一翻身就從橋上掉了下去，她的袖子拂過我的手指，我楞楞看著，等反應過來時要跳下去，花子官已一把抓住我的手。

“這湖通往厲水，不管什麽東西，一旦沈入厲水，是找不到的。”花子官輕聲道。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